遠山近雪（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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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山
龔俊打電話讓小盒租輛房車來他樓下車庫等他，然後開始收拾行李，準備好上山的裝備。既然要去，那最快的方法就是帶著溫客行一起去，當場施藥。
當看見老闆背了個人出來，淡定如小盒也驚掉了下巴，雖然還不至於停下幫忙搬行李的腳步，但還是忍不住想問，「老闆，這⋯⋯」
「小盒，你最穩重，替我保密。」龔俊爬上駕駛室，「有急事，拜託你了，以後再說。」
「欸，老闆這麼晚了你要去哪？」沒有人回答她，只看見一個車屁股。
龔俊大口大口地喝咖啡，不知疲倦地開向目的地。
夜色降臨，又漸漸退去。到貢嘎山區的時候，天還是灰濛濛的，只有東方露出了一點魚肚白。
營地一個旅客也沒有，龔俊停好車就馬不停蹄地向山上跑去。如今雖已入春，冰雪消融，但山上一眼看去，仍是白茫茫一片。龔俊有些絕望，這個時節，真的有花嗎？
晨光越來越濃，雪山靜謐的藍色被絢麗的橘色蠶食著。龔俊彎下腰來喘口氣，聽著如鼓心跳漸漸平復，心中的焦慮卻絲毫不減。
真安靜啊，好似無論什麼嘶吼什麽凡思俗念都被吸收得一乾二淨，只剩山峰巍峨聳立，莊嚴肅穆。
龔俊怔怔地盯著雪，直到橘色的光線開始褪色，開始刺目，才回過神來，但眼淚已經止不住地往下流。他相信萬物有靈，祈求山神既然把溫客行帶到了他的身邊，就別再帶走了，求山神讓溫客行堂堂正正地活一次吧！
突然就在一片靜寂中，龔俊聽見了輕微的水流聲，便不由得尋找起聲音的源頭。原來附近有處融雪匯聚在一起，形成了細細的溪流。龔俊注意到了冰層上有一個個小洞，他探頭到正上方看進去，原來是有什麼植物長出來短短的一截，頂端透著一抹藍色。
天啊，一定是冰雪被這生命力融化了，龔俊激動得哭了，感謝山神給了他這個機會，感謝生命總能找到自己的出路。
層層疊疊的花瓣還是個花骨朵，還沒來得及展開盤成圓形。龔俊小心翼翼地扒開，仔細地對比花瓣，確定無誤，心中更是欣喜萬分。採摘了一把後，他連忙回到房車。
41. 藥
龔俊簡單清洗小藍花後，準備拿出小鍋來煮。礦泉水都倒進鍋裡了，龔俊想起來得諾貝爾獎的屠呦呦研究的那個什麼植物什麼成分就是不耐熱的，所以一直沒成功，後來是跳過高溫煮藥的慣性思維用低溫萃取才成功的。可能當時龔俊就是當趣聞來看，現在可幫上大忙了。
龔俊仔仔細細又洗了一遍小藍花，用小刀盡可能切碎，再和水混合在一起。他扶著溫客行靠著床頭坐起來，用湯匙一勺一勺地喂。幸好，幸好溫客行還有條件反射吞咽。看著溫客行一點點地喝完了藥，龔俊感覺希望一點點地回來了。
他盯著床上的人發呆，想到的盡是溫客行打情罵俏時的嬉皮笑臉，悔不當初時的痛心疾首，互訴衷腸時的堅定不移，大快朵頤時的痛快淋漓；
想到他眉若山林秀且长，目若朗星含秋水，唇勝春柳三分情，銀髮似雪繞指柔，如今卻躺在此處生死未卜，龔俊如墜冰窟，眼淚又止不住地往下掉。
過了許久，或許是一路奔波，疲勞終於趕上了，龔俊簡單洗漱後，也躺了下來。他拿著手機喚醒，解鎖，熄屏，喚醒，解鎖，熄屏，毫無意識地重複動作，無意間點到了那條來自醫院的留言，在寧靜的夜晚中，格外清晰，
「溫先生，您的體檢報告已經出來了，一切指標正常，您可以聯係我們以獲取詳細的報告。」
龔俊苦笑，那是你們無能爲力。明明身體檢查什麼問題都沒有，怎麼會這樣？
溫客行受過內傷，又空降到這個世界，怎麼可能完全符合這個時空的規律呢？
你一定要醒過來啊！我按你的提示做了，我還有好多好多的事想和你一起做⋯⋯
龔俊在憂心忡忡中沈入睡眠。
42. 憂思
上山的第二天，溫客行還是沒有醒。
龔俊眼睛都腫了，醒來後跟昨天一樣上山採藥，心裡像壓了一塊巨石，有時連呼吸都忘了，然後猛地吸入一口冰涼的空氣，冷入心扉。
跟昨天一樣的小藍花。
跟昨天一樣讓溫客行喝了下去。
他洗了個澡嘗試讓自己暖和點，但好像沒用。
他定時給溫客行喂水，他知道，人可以幾天不吃飯，但一定不能不喝水。
他想，要是再過一天還沒有好轉的話，就不得不送往醫院了，畢竟自己的醫學技能點還不如溫客行。
他還是大段大段時間地放空發呆，好像只有這樣他才能平靜一點，才能喘口氣。
他想，他和他的緣分，究竟有多深？
他想，他什麼都不想，
只想溫客行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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