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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狄】武人不棄附庸風雅 文人偏愛山野匹夫(邗溝案·十四)

*邗溝案結束行船回家路上二人的相處


附庸風雅狄仁傑、山野匹夫李元芳?一點點記憶連接點的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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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回顧)


「大人,您唱一曲?如何?」

「哄你睡覺的時候再唱。」


⋯⋯⋯⋯⋯


結果,晚上元芳依偎在大人懷裡,抬起頭兩隻眼睛澄澈清亮,望著狄仁傑期待著什麼。「大人⋯⋯」


狄仁傑懂了他的意思,於是,他拍拍元芳的手臂,真的開口輕輕吟唱。


「你是清曉⋯⋯待發之帆⋯⋯

我是天涯⋯⋯飄泊之雲——」


倒是符合這乘船遠行的情形,歌聲輕柔深情,與大人平日講話的聲音一樣,充滿磁性,字正腔圓,卻收放自如,舉重若輕⋯⋯


「我欲痴痴⋯⋯跟隨牽絆⋯⋯

將你牽絆⋯⋯伴你身畔⋯⋯

日日月月——歲歲年年——

歲歲年年——日日月月——」


「大人,您唱得如此好聽。」元芳聽得如癡如醉,聽著耳邊大人的歌聲,連身下躺的被單都讓人覺得柔軟舒適。一首船歌卻在他口中唱出如此清甜風雅來。


「怎麼,元芳也想唱?」


元芳不答,大人卻知他定是喜歡的。


「與我一唱一和,剛剛好。」


兩個聲部。元芳果真輕輕地跟著大人的聲音吟唱這支短曲。


「我欲癡癡⋯⋯跟隨牽絆⋯⋯」

「我欲癡癡⋯⋯跟隨牽絆⋯⋯」


大人,我願意永遠跟隨著你,永遠永遠。這支短曲元芳也感覺唱起來毫無學唱別人的歌的陌生,倒像是,本也是自己想要傳達給大人的心情。元芳唱歌聲線很獨特,摻和在大人的聲音中,帶著中直白、真誠、稚嫩。


你是清曉,待發之帆,如此淺白的詞句,元芳一個對文學幾乎一竅不通的人,都能感覺出來,這像是在唱自己,而我是天涯,飄泊之雲,這倒向唱的是大人。日日月月,歲歲年年,大人,盼能夠,以後都纏在你後面,都能在你身邊。


靜謐的夜晚,深沉的夜色,兩人的歌聲很是輕柔,都如同只對著另一人哼唱的枕邊耳語。


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孩子,還有這絕活,可以跟人一唱一和的,雖說不怎麼懂得音律,就是在有樣學樣跟唱而已,但可貴的是遇到這可以一同在耳邊低吟淺唱的知音。


⋯⋯⋯⋯⋯⋯⋯⋯⋯⋯

為了讓元芳開心,渡過遠途乘船的時光,狄仁傑還拿出紙筆,畫畫給他看。本來就有藝術天分,而且曾師承閻立本,狄仁傑的畫工相當了得,只是平日很少有閒暇時光展示。元芳聽過大人跟他講蛇靈袁天罡案中最終的陰謀就是利用水下工程配合自然天氣,沖毀上陽宮,也難怪大人能看懂複雜的工程圖,並且平日破案覆盤場景,早就感覺到他的空間想像能力超絕。



不過李元芳這次是見識了,按理說狄仁傑這樣擁有圖像記憶與細節掃描的本領的人,擅長的應該是寫實的復刻細節的線條畫工筆畫,然而實際上寫實寫意兩種畫風他都運用自如。狄仁傑畫水墨畫,寥寥數筆就勾勒出一個站在船頭的老人,還有一個為老人撐傘的少年的側影,李元芳嘖嘖稱奇,這種忽略細節而抓住靈魂核心的畫法,居然也能如此神奇,筆下人物栩栩如生,李元芳一看就覺得這必然是自己還有狄仁傑兩個人,而且能夠透過畫面感覺到當時的狄公有種遺世獨立的感覺,而自己那把傘,恰到好處為他擋下濛濛細雨,畫中的自己似乎是在最合適的時間、在大人只需要的時候,出現在了他身旁。


狄仁傑發現畫畫對幫助元芳回憶過去也是真的有用,於是也有了興致,將二人見過的一些畫面畫在紙上:


他的小將軍在花叢中與他談笑風生。


他的小將軍在他背過身以為人已經打發走了又跟上來,而自己敏銳地感覺身後有個人跟了上來。


他的小將軍在夜裡穿著唐俑衣裳給他奉茶。


他的小將軍在屋頂上手握鏈子刀神色嚴肅,蓄勢待發。


他的小(黃石公園的火山口)將軍跟他坐一桌,他去搶(這是由於富含礦物質的水體中)小將軍碗(生活着的藻類和含色素的細菌等微生物)裡的陽(湖面從綠色變為燦爛的橙紅色)春(在於湖面的顏色隨季節而改變)麵。


一幕幕,躍然紙上,令(於是就看到水體呈現深綠色)元芳倍感(在於湖面的顏色隨季節而改變)親切。


「大人,您畫的真好!」沒想到自己家的大人什麼都會,什麼都做的比其他人好。


大人心道,怎麼跟過去一模一樣呢?過去這孩子也這麼誇,看他也挺有畫畫天賦的,自己就主動提出來教他幾招,結果畫人物沒學會,倒是只精通了各種可以通用的圖標與記號圖樣,讓他畫寫實的人畫他畫的四不像,不過這個過程也當真訓練了他觀察三維世界轉化爲畫紙上二維的能力,本人的畫技沒什麼長進,看別人複雜的工匠繪圖很輕鬆就能看懂,比別人讀結構圖的能力也強了不少。


「我們元芳其實畫的也不差,何必如此誇我呢?」


「這⋯⋯這畫裡面的元芳,真像我。」看著看著竟然不好意思起來,有些小動作也很像,比如跟在狄公身旁,下意識地側身,向日葵一樣朝著他的方向說話。


「元芳啊,畫人物是最難的,大人再畫點別的,你看看,能不能認出來?」狄仁傑很高興,元芳對這些畫是感興趣的,畫完的畫能讓他拿著每個細節看許久。


「你看這個是什麼?」


根莖葉花朵花萼畫得如同圖鑑裡的畫法,每個部分都未錯過。


「這是,我們曾經見過這種花吧?」


「對,這是在劉查理家見到的他那位新婚夫人帶來的納蘭緹花,十分稀有,打理起來也有講究,是西域給我們的貢品。」


「你再看看,這是什麼?」

「這就是您說過的蛇靈總壇的升降機關,這是那個迅速可以到達總壇內部的托盤。」


「看來我講的故事裡提到的內容,你都記得很清晰嘛。」狄仁傑原本沒指望他能夠記東西記這麼快,也是十分驚喜。聰明的元芳,雖然對過去的經歷毫無印象,但是自從遇到自己之後,自己講過的每一句話他都記得很清楚,而是早就在他心中暗自排版,處理信息,加工串連出一系列屬於兩個人的過去的片段。


「大人,只可惜只有故事,沒有畫面與印象,不過,看了大人的畫,總有種熟悉親切的感覺。」


「好啊!說不定,你哪天原本記得的畫面,也都有印象了呢?」狄仁傑握著元芳的手,眼角泛著滿懷希望的微笑。


⋯⋯⋯⋯⋯

李元芳坐在狄公身旁一張一張畫反覆看,仔仔細細欣賞這些栩栩如生的畫作。


在一幅大人與自己園中賞花的畫紙上,大人當時順手留下幾個字:


芬芳桃李花,

感懷風所落。

地靈良辰景,

人皆嘆英年。


「大人您題字的書法真好看。」經歷半生風霜的人,揮筆提字自有風骨。

李元芳對這首看起來像是大白話的詩句只覺得字詞用得很美,其中有什麼更深的意思倒是一點瞧不出來。只是直白了當地發現,自己的名字的其中兩個字,全都在第一句裡面,也是有趣。

李元芳可以直接去問狄仁傑當時寫這幾句表達了怎樣的意思,可是卻存著不去挑明了問破的心思,只是默默記下這首詩,想看看哪一天是不是自己就忽然品出什麼不一樣的東西了。總覺的隨筆詩句意象是朦朧的,硬要人解釋出來反而失去了它存在的意義。

原來他家大人是這麼一個多才多藝的性情中人。作為大人的小兒子一般仰慕崇拜依賴之外,還令人有另一重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如此美麗的人,竟然會是自己家的大人。


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天無地理無所不知,又能治國,又能帶兵,而且,對自己心細又體貼,如此優秀完美的人,竟會是自家大人。


才華洋溢的才子,璀璨奪目的明珠國寶⋯⋯元芳覺得自己對這些禮樂詩書一竅不通,一介武夫,除了畫工程而非藝術為目的的製圖有兩下子,琴棋書畫真的不是自己世界的東西,如此,會不會配不上這麼才華出眾的大人。自己,好像只是個當兵的出身,一個小山野匹夫⋯⋯


'山野匹夫'?這個詞怎麼感覺這麼熟悉,是不是有人過去罵過自己?嗯嗚?山野匹夫,下級軍官,下級軍官,山野匹夫,也不知道是不是給大人撫琴的琴聲喚醒了什麼記憶——這是誰在說我?


怎麼想起這個詞,既有點被人當小孩子數落的委屈的感覺,同時又著實覺得這個詞伴隨的是一段坦蕩清白光明磊落的過去,而非需要遮遮掩掩的。當然了,保家衛國,戍邊守城,哪個不是最光明磊落沒有一絲負面的東西,朝中文臣機巧算計中翻來滾去,都沒有這份坦然。


元芳似乎有點想起來自己的出身,好像真的是個平頭老百姓一路靠累積軍功得來的「下級軍官」的身分。好像也想起來印象中自己早年經歷似乎不似現在這般養尊處優,似乎是條件相當艱苦。

烈日當空,自己站在崗哨上,滴水未進,卻時刻不敢懈怠,直到日落⋯⋯就像挺立的白楊,無問風霜,巋然不動。


恍惚間竟然想起了一個見到大人前的一閃而過的畫面,緣起竟然還是因為大人的書畫令小將軍忽然之間在乎起了自己的出身。山野匹夫,好像也不是什麼壞詞,至少說明,人家家底清白。沒有亂七八糟的其他的盤根錯節,除了一腔熱忱心懷正義凜然,此外就是毫無芥蒂顧慮地愛重追隨自家大人,若非如此,兩人是不是也不會如此情同親人,如同無話不談的知己,如此想想,山野匹夫有山野匹夫的好,不用替其他的誰誰做事,一腔熱情全都給了大人,至少不招大人討厭。


元芳也不明白自己怎麼想這個問題的時候忽然變得如此通透,彷彿自己過去確實在狄公身邊耳濡目染,知人情世故一般,可是再去回想其他的,比如自己對朝廷的官家文化有幾多了解,竟然又想不起來——大約,自己只介意過山野匹夫這件事呢,其他人的事,事不關己所以印象全無。


據說小狗勾其實知道,自己毛茸茸的爪子和人類媽媽的爪子不一樣。元芳心裡也清楚,大人待自己的好,讓一圈人都默認自己就是他家小少爺,可是他姓狄我姓李,自己和他長的也不像,顯然不是親父子,可是儘管知道不一樣,還是很想就這麼永遠跟著他,因為除了自己以外好像沒有第二個人總能夠第一時間察覺到他心情的變化,也沒有第二個人能夠總在他需要的時候湊過去蹭蹭他。

⋯⋯⋯⋯⋯

大人這天心血來潮,畫起了狐狸,老狐狸帶著小狐狸,小時候的小狐狸和小狗勾沒有兩樣,都是犬科的,不上色的時候難免十分相像。長吻加上小黑鼻,一雙烏溜溜的小圓眼睛,圓臉,長尾巴。


「大人,您畫的這是⋯⋯一家子?」其實明明只畫了兩隻。


狄仁傑從這話裡聽出幾分不確定來,這是說,我畫的小狐狸崽不像大胖狐狸的崽子?「你說我家養的崽兒,究竟是小狗呢,還是小狐狸呢?」


「小時候都一樣,小腿短粗,虎頭虎腦,精明勁兒還沒長出來。若是真的將小狗塞進狐狸窩,說不定真的認不出來當兒子養了。」李元芳覺得狄仁傑畫的老狐狸一臉得逞的模樣,十分可愛。


「狐狸帶的的小狗崽兒,說不定長大了真的也給教成個小狐狸。」狄仁傑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說話間朝著李元芳那雙清澈明媚的狗勾眼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


「小狗哪有那麼多心思,在他心裡,老狐狸是他的父親,管他是不是大狗,是不是跟自己原本一窩的,那就是父親。」


狄公又瞅了一眼李元芳的臉,心道,你這孩子倒是有意思,我可沒說這不是在畫母狐狸媽媽帶著小狐狸崽兒,怎麼就認定老狐狸是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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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曲改寫自《起風的時候》

用這首因為原曲符合水上行船的背景,且歌詞中天邊的雲與狄仁傑見到雲朵思念故鄉那個典故符合

*狄芳合唱一曲靈感來源,看到過一個一個字組合拼接起來的狄芳唱周杰倫《夜曲》的視頻,大為震撼,兩個人聲線識別度好高,而且都是普通話咬字清晰的,開啟了我腦補他們一同唱小曲子是什麼樣的遐想。

*詩句本人寫的,第一句李元芳的名字在裡面元芳自己都看出來了,二四句懷英在裡面,三四句連起來是狄仁傑的諧音。詩句表面意思就是感嘆花落,與感嘆花的風華正茂,歲月流逝。至於其他含義的解讀,比如暗指感嘆元芳正是風華正茂時奈何自己遇到他注定是年華已去的時節,仁者見仁。芬芳桃李花,感懷風所落,寫完才發現,好像湊巧與劇中於風聽命金木蘭送信元芳將芳送去了狄的身邊對上了。

*畫白狐與薩摩分不清,畫小狐狸幼崽與小狗勾類似,畫畫時的真實體驗^o^


【神狄】小狗勾暈船怎麼辦?(邗溝案·十三)

*邗溝案系列,本篇案情告破,乘船回京

上一篇:決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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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霸貪官污吏伏法,塵埃落定,快水行舟,乘船回神都。


「大人,我們坐船回去嗎?」在臥虎莊穿上鎧甲與殘害百姓的惡賊大戰了一場的元芳,此刻換了便服回到大人身邊,又換上了幾分呆萌幾分乖小孩的柔和的神情。


「元芳啊,我也知道這船坐久了難免憋悶,可這陸路馬車顛簸對你身子調理總是比不過大船的平穩,陸路也無水路快,我是想,我們盡快回洛陽去,安定下來,便不必再如此奔波。你看好嗎?」狄仁傑也考慮過路線問題,思來想去還是原路返回最合適。


這⋯⋯這是在跟我商量?李元芳想到大人隨手調動的兵馬,還有那一船的人⋯⋯他是真能做得出單獨帶上幾個伺候的隨從然後同自己與一船人兵分兩路嗎?不過李元芳一向是真誠實在的,也最不喜歡同狄仁傑耍心機的,絕不會已經想好了卻故意提一個相反的要求試探他的大人。


「大人,這船本來就是專程給您這位欽差大臣的,豈能為了我一個人要大人改陸路呢?再說⋯⋯」元芳低下頭微笑著輕聲道:「要大人一路騎馬或是乘馬車,如此顛簸勞頓,元芳心中不安。」


大船上李元芳因為運河一戰被逼入絕境的經歷,現在坐船就感到陣陣眩暈噁心,按理說會飛簷走壁的人方向感平衡感都是絕佳的,但船隻的甲板,一望無頭無尾的江面,現在看到這些就感覺有些不太好。


然而前兩天去找曾泰,聽曾泰說大人這次赴揚州,一路辛苦,加上聽聞元芳死訊,寢食難安,而後那陣子全力投入查案,根本就是用全部精力馬不停蹄佔據所有思緒,沖淡憂思一心為元芳復仇,到了後來找回元芳,心裡得到安慰,才沒至於辦案途中就轟然病倒,只是這一路上,大傢伙早就擔心他積勞成疾,全靠不達目的絕不放棄的一口氣在硬撐著,都盼著他能夠早些回洛陽覆命,早些安下心來靜養。元芳心中也一直掛念著將自己照顧得無微不致的老父親,想到陸路顛簸辛苦,心中實在不忍心,便想著,不就是坐個船嗎?就算暈船不適,身邊不是還有狄大人在嗎?有他在,任何病痛都可以立刻找出緩解的辦法。相反的,一想到讓大人一把年紀胖乎乎的身軀在曠日持久的馬車上顛簸,單是想想就覺心中酸澀,在狄大人問起之前,元芳自己就思量過這個問題。


江南覆船案相關的真相與證據已經清晰,直接參與的萬惡之首皆伏法,至於針對整個參與過分贓與勾結的江南烏紗帽的逐一宰肥剷富,交給內衛與皇帝便是了。欽差大船上,狄仁傑處除了處理給朝廷的奏表與一些公文之餘,多數時間便是陪著他家孩子。


大船也難免有時風浪影響船顛簸,每到那時候李元芳就會頭暈,狄仁傑便會立即讓他靠著自己肩頭,一下下拍撫他。

「元芳,沒事的,沒事的,你靠著我,一會兒就過去了。」

上一次一個人孤零零在船上,重傷力竭,葬身火海,隨著船毀墜入深淵,是何等的絕望,令人對船艙這種飄搖又密閉的空間都會感到不適,所幸這次身邊隨時都有大人陪著。


自從上了船,除非是面見其他的欽差隨行人員,若是私下裡的查閱公文,或是與自家手下與學生會面這些時候,狄仁傑從不避著李元芳。李元芳就像一隻乖狗狗臥在一旁,坐狄公身旁聽著。至於只有二人相處的時候,坐得就更近。

元芳暈船得實在難受,就將頭埋下,上半身趴在狄公大腿上,難受得一句話不說,狄公就用掌心給他順順背,元芳脊背削瘦沒什麼肉感,狄公的手掌倒是胖乎乎的,撫在孩子骨感分明的脊背上軟軟的很舒服。「元芳,別怕,有大人呢。」


李元芳過去乘船並沒有嚴重的暈船的現象,是運河船上船毀人亡溺水那一幕始終影響著人,一方面失憶之症在瀕臨絕境時形成了自我保護機制,將絕望的認定自己要死的人思想放空,無心亦無所畏懼,循著本能閉氣後自動調整為深諳水性的人在適合的時候將身子躺在水面不至下沉的狀態,此種本能必須是完全無意識地身體潛能自我發揮,也幸得當時身體自動封閉了記憶與對現實的認知。


⋯⋯⋯⋯⋯


現在的李元芳,就像將複雜的記憶塵封在蛋殼裡、人也躲進蛋殼裡偷偷療傷的小雛鷹,一點風吹草動敲一下蛋殼就像是好不容易躲進去的安身之所被大錘砸了一下四處共振。想不起來過去,可真要類似遇難前的情境重現去刺激他想起過去,就會引起他寫進了神經裡的痛覺,彷彿砸碎他得以安身的最後一層保護層。


狄仁傑最是心疼自家孩子,從不去刻意刺激他想起什麼,特別是用失憶前運河大戰的'情境重現',老人家說什麼不肯,覺得風險太大,平日最多用溫和的方法要元芳放寬心裡慢慢想,通過給他講講過去的故事讓他不至於對自己來自何方將去何方這種問題感到困惑茫然,過於驚心動魄的事,都儘量不願意拿來刺激他,平日堅持給他施針都是疏通經絡、調理身體、治癒內傷的,從未用猛藥下猛針刺激他逼他恢復記憶。與其面對風險讓他經受那種痛苦的煎熬,寧可先將他身體調理好了,將人也養得圓潤些了,再想辦法循序漸進。


狄仁傑其實設想過,若是他真的想不起來,至少治好他的激戰留下的內傷與火場造成的咳嗽,還有夜晚的心悸體寒的後遺症,其他的,大不了從頭一點點教他就是了,他不記得過去,可他根本沒忘記與家裡的大人親近,保護好大人更是早就伴隨生命刻在骨子裡的,哪怕現在就是個將自己封閉起來的小雛鷹,只要慢慢地孵化,重新探出腦袋願意主動同狄公意外的其他人的世界打交道融入其中就好。哪怕他再也不願做回大將軍,自己的狄府,養個孩子還能養不起不成?


試了幾次夜裡不與狄公同榻,他一個人面對黑夜很容易心緒不寧,還是會怕,狄公給他揉揉穴位,蓋好被子讓他睡去倒是有些成效,卻改不了他睡夢裡抓浮木一樣亂抓東西,早晨起來被子早就給翻騰得卷成了一團,根本蓋不住人。除非是一開始就依偎著狄公入睡,抱著他圓圓的肚子,額頭貼住他,這種時候才會安安穩穩腳也不怎麼亂蹬,手只要碰到身旁胖胖的身軀就不再亂抓,一夜舒舒服服地睡個好覺。


既然如此,狄仁傑也寧可順其自然,就當是對孩子一點父愛的補償,不就是喜歡黏著人嗎?又不是什麼大問題,無傷大雅,寵著就是了。


⋯⋯⋯⋯⋯⋯

對於元芳在船上可能會不舒服這件事,狄仁傑很快就想出來應對的良策:陪孩子聊天,給孩子按摩,教孩子修身養性。外加,轉移元芳的注意力。


比如,琴聲。


許久許久沒有撫琴的閒情逸致,也不知會不會生疏了,年輕時也有時不時撫琴抒懷,後來經歷的事多了,沒那麼多令自己倍感義憤難平疑惑驚心動魄的時刻,這種事也就少了。


不過,若是這個,吸引人的聽覺注意力,可以減輕人對周遭環境過於關注而產生的不良反應,不失為一個妙招。船上正好本就有一把琴,給長途跋涉的人平息煩躁心情的,狄仁傑來時似乎不喜歡音樂聲打攪,就沒人敢去碰。


狄仁傑(最為知名的景點是火山口)主(溫泉也是黃石公園裡最有名的溫泉之一)動(溫泉也是黃石公園裡最有名的溫泉之一)拿(最為知名的景點)出(知名的景點)琴,試著手(除了火山口湖之外)中(溫泉也是黃石公園裡最有名的溫泉之一)撥(四聲)农琴弦,清悅的琴聲,令(除了火山口湖之外)元芳兄(溫泉也是黃石公園裡最有名的溫泉之一)中那股不適也平息下來。見元芳眼神全在自己撫琴的手上,琴聲聽得他也開心的模樣,狄仁傑當真也有了興致,繼續撥弄出音符。


看看自己這雙胖胖的手撥弄琴弦,又不是詩詞裡所寫的纖纖玉指,也不知元芳雙眼放光盯著看有什麼好看的,狄仁傑自覺美觀上差強人意地笑笑。很久不再撫琴,為了元芳,拿出這少年時代玩的附庸風雅的東西,也無妨。就當是哄孩子高興。


元芳心裡卻不以為然,能聽大人撫琴,心裡別提多雀躍,聽得如癡如醉,什麼脂粉紅顏如蔥根的玉指,元芳根本不感興趣,偏偏就是愛大人這胖乎乎的手指蒼勁有力地撥弦奏樂,目光絲毫不捨得離開。


狄仁傑的琴聲與江南煙雨中聽得到那些綿軟的浮華的樂聲風格相異,他隨手所彈奏的,所起頭的曲子,似乎在彈一種風骨倨傲,不屈榮利,鏗鏘有力接踵而來的音符,似乎是一位武將也不知是一位心有凌雲志向的文臣,獨坐一角,抒發自己的品格志向。音樂往往聽到的是年輕時的一個人什麼樣,一個人會欣賞的音樂風格往往在最初年輕時喜歡聽什麼就定型了。狄仁傑不是一個作曲家,如今順手彈來的,自然是年輕時彈得最多,現在彈的最順手的東西。


第一曲是壯志是堅貞,第二曲是鄉愁,更確切說,像是一個人提著一把劍,走遠了千里之外,或是走入了遙遠的大漠,思念心中掛念的有歸屬感的某些東西。李元芳不通風花雪月艷詞濫曲,與揚州著種精緻又嬌柔的地方從開始來就是格格不入的,除了跟在大人身邊有歸屬感,煙雨江南與他的故鄉風格迥異,絲毫勾不起一絲歸屬與回憶,更無親切可言,相處起來陌生又疏離。然而狄仁傑的琴聲,曲中的思鄉之意卻帶著一種一往無前的蒼涼,似乎與李元芳靈魂深處藏著的情感得意共振,竟也能被琴聲切實得勾起幾分離鄉太久何日歸還的情緒來。


兩曲彈罷,李元芳的心思全在琴聲當中,自然是忽略了周遭環境,一時忘記了身在船上。


心中除了對樂曲的回味,更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似乎是對大人如此風華絕代的愛慕欣賞,不,大約是崇敬嚮往,是難以控制的向心力只想與他親近。


「大人的琴聲真好聽。」這句話是發自內心的。因為這琴聲確實可以打動人,而且,本是為他而彈的。


「喜歡就好,想聽了,大人就彈給你。」


「當然想聽!」


⋯⋯⋯⋯⋯⋯


歡快的小狗勾,有時候如果一個勁兒地滿足他,他是真的會得寸進尺的。


「大人,您唱一曲?如何?」李元芳某日聽著琴,鬼使神差地就說出什麼一句,這麼好聽的伴奏,不就是為大人吟唱抒懷而配的?


這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聽琴提出這個要求,這⋯⋯彈琴抒懷情不自禁唱出詩句古詞來,這也是夜深人靜獨自一人才有的事,豈是當著人的?元芳還真是,完全不把他自己當作「另一個人在場」嗎?狄仁傑覺得自己這老臉畢竟還是要往哪裡擱的,還不至於當著孩子面就來個聊發少年狂地高歌一曲。


「哄你睡覺的時候再唱。」狄仁傑居然話裡除了滿滿的寵溺,也帶了些許不好意思,語氣柔柔的,聽得李元芳感覺渾身被一片軟綿綿的雲忽了上來一樣。


大白天的,一個老頭子,船頭'長歌一曲'?狄仁傑平日再怎麼不是個拘謹假正經正襟危坐的老頑固,也實在覺得此舉有些過去放浪形骸。



原來先生讀中學的地方,是如此美麗的一個地方。明明是一片遙遠的原本以為遙不可及的孤零零的領地,確是如此色彩繽紛,萬類物種樂得自在,明明本來是陌生的,當踏上這片汪洋明珠一串的時刻卻覺得彷彿遊子回家,這感覺難以形容,就如同先生就在這裡,昨天還在同一間參觀坐下過,吃過飯,讀過報紙,給過小費,與同鄉用鄉音攀談過一般,這種莫名其妙的親近感,是我別了海上另一片綠洲孤島之後,時隔許久久違的感受。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機緣巧合在我沒有踏足之前被我研究過千百遍的地方,原來一切都存在緣分,早在百年前您的足跡留在此地時,就已注定。

【神狄】邗溝案篇目列表索引·全程狄芳的邗溝案

if失憶的元芳一路跟著狄公的故事(目錄)


*不知不覺展開將這個故事寫了十多篇,給自己紀錄一個章節列表,整理出來,方便查閱


(按時間劇情發展順序,劇情前後連貫的。當然大量文字都是狄芳二人相處的細節,劇情的進行符合我心中認知的為民除害懲惡揚善勞動人民永遠擺在第一位的原則構想的內容)


一、分離與重逢 正文 

二、蒼天有眼  正文 

三、帶崽上路  正文 

四、療傷與投餵 正文 

五、睡前故事 正文 

六、入住何園鑽被窩    

七、枕邊耳語 正文 

八、再戰運河 正文 

九、回家的約定 正文 

十、大戰部署 正文 

十一、空中飛人 正文 

十二、決戰宗主 案情告破 正文 


十三、乘船回京  正文 

十四、船上的陪伴 正文 


(更新中)


十五、狄府小少爺

十六、夢醒與想起


⋯⋯⋯⋯⋯⋯⋯


腦洞:梗概 

配圖1: 狄胖胖照顧元芳 

配圖2: 元芳安慰狄胖胖 


⋯⋯⋯⋯⋯⋯⋯⋯


走向:

邗溝案運河大戰後,失憶的芳被縴戶救下。狄公攻擊北溝大倉聽聞元芳死訊,痛心疾首。


走訪民間的狄公在縴戶家巧遇元芳,父子重逢,狄將在外漂泊的芳帶回身邊,傾盡全力照顧,心懷思念與自責更是將人寵上了天,芳在尋找「我是誰?」的答案過程中純粹自然地本能地依賴大人,與大人親近,逐漸找回了遺失在大人身邊的那「另外半個人」。


兩人一路查案,揪出真兇與身邊臥底,與邗溝案主謀展開最終較量,並在這種一方失去記憶重新回歸另一方身邊的相處中情感更加深刻濃烈難捨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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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k指路部分更新中,後面幾篇還沒有發是因為[十二]過審在卡頓,害得抽出時間純粹試錯地去一次次試驗才有可能發出來,13-16有時間一定去繼續試)

因錦衣玉食涉世未深嬌養出來的小家碧玉所謂善良而有的煽情文字真的難以喚起任何人的同情。


如果你父親不是用非常手段搬走了別人家的勞動成果,哪裡來的貧苦人家的孩子被逼良為娼,而你卻又衣食無虞的生活整天不幹活不操心不勞而獲只一心想著怎麼將主角栓在自己身邊陪自己風花雪月談戀愛。


自己不付出勞動智慧獲得經濟來源與財富的人,彰顯表演善良的根基是自己那個竊取他人財富害得多少家庭分崩離析得來的一家子的富貴,這種基礎上的風花雪月戀愛腦都是汗毛孔裡沾著血腥。一旦父親斷了你的經濟來源,讓你成為跟普通勞苦人同等的需要辛辛苦苦勞作才能換取一點食物果腹的人,你要面對的就不是善良不善良下去的問題,而是能不能活下去的問題了吧?——而那些被你家害得家破人亡路有凍死骨的家庭的孩子從出生就在面對這些。


真是與同情傻白甜富家女的人有壁壘。原本的十六年安寧幸福的生活就是他們一家用犧牲無數普通家庭換來的,偷來的,為了嬌養出這麼一位穿著綾羅綢緞的傻白甜的善良心性,就要千萬家庭的孩子數百倍的苦難去輸血⋯⋯我寧可這個世界上不曾存在這種價格高昂的善五穀不分傻白甜的善良小女孩。



說到底,對沒有生存技能誠實勞動換取經濟來源不能人格獨立需要寄生的角色,只覺得多看一眼就是浪費人時間

【神狄】芳裡芳氣的元芳(邗溝案·四)

*背景:邗溝案一隻失憶的芳被縴戶救下,巧遇走訪民間的狄公,本篇故事的第四篇

本篇主要是相遇後,寫寫給元芳療傷,純粹狄芳相處的片段(上文接上一篇帶上元芳一起,下文接合集裡[睡前故事]那篇,n篇直到後文已更新的臥虎莊決戰那一篇,下次更新會接著決戰那段內容更新)


上一篇:帶上元芳一起 

上上一篇:狄芳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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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公一直掛心的事,就是找機會看能不能商量通,得到允許為元芳療傷,狄公不願太多霸道提出要求惹元芳內心抗拒,卻也更擔心元芳的傷,若能在一天經自己手治療,也就少受很多罪,總這樣不見好恢復緩慢也怕釀成什麼沉痾日後對身體都是隱患,不能再拖延下去。


結果,大人翌日就試探著動之以情 曉之以理,元芳也是的好說話,答應配合治療,也表明願意相信大人的醫術。


元芳背後的一道刀傷被水泡得潰爛,有沒有充足的藥物及時治療,全靠他自己摸索著用現有資源配的藥勉強令傷處沒有繼續惡化。身體整體處於病氣纏身狀態,以致於那道口子到現在都沒有徹底痊癒。


先前七支狼牙箭的舊傷當時長好了,只是痊癒之後也必須做好保暖,更加不能再受二次重創,如今經過夜裡冰冷的江水浸泡一遍,已經長好的箭孔觀皮肉只是被泡得腫脹些,但寒氣的持續侵蝕造成的卻是整個背部由皮肉到內裡隱痛發作,折磨得人夜不能寐,伴隨在船上新添的內傷導致的胸中瘀血不散,元芳現在的狀態實在是有全憑意志力與他慣有的忍痛能力強撐的意味。


獨自支持了這麼久,真的難為他了,如果能早幾天到那村落就好了,也好早點救治他。


狄公說明情況,要給他扎針,他本能是有些怕,卻願意相信他的大人。開藥方甚至推拿都是較保守的處置方式,針灸卻極考驗醫者本身的修為,一個不小心將人扎得局部痛楚綿延不斷甚至扎殘都是有可能的,他相信大人對他的絕對珍惜愛護,也相信大人的能力。


大人的針灸果然湊效,因為內力受損恢復得慢遲遲未能運功將瘀血逼出,由此導致的連續這些日子的呼吸不暢以及胸口刀剜一般時不時襲來的痛感,在一口瘀血終於考針灸逼出的瞬間,感覺壓在胸口的一方巨石被挪開一般輕鬆,雖說緊跟著一陣陣受到刺激後的疼痛依舊在,但元芳都能感覺到的一處頑疾被從身上移除。


元芳已經儘量將頭側到一邊,鮮血還是順著嘴角溢出,沾染了一片,吐血之後身體虛脫,就被大人扶著,拿手帕擦乾淨嘴角,怕他平趴著難受,便拿被子枕頭堆成符合人體工學的小山包讓他趴伏上去,給他背上還沒好的傷口上藥。


那道刀傷貫穿整個背部,傷口過深沒有能很快癒合,為他撒藥粉包扎都要謹小慎微地,就連那道刀傷貫穿的坑坑窪窪箭孔的舊傷大人小心地用手探了探都是一碰就疼,沒辦法,這些只能再次敷上一遍草藥,難免讓他再受些罪。


大人放輕動作給他一背狼藉處理,結束了最凶險的針灸治療,緊繃的心稍稍鬆下來,此刻再也抑制不住,看著他的傷口心疼地落淚,趁他沒看過來就用袖子擦,擦了卻止不住,直到異樣被他察覺。


狄公從遮掩到颓然放棄:在元芳面前,總是失態。


⋯⋯⋯⋯⋯⋯⋯


他能感受到大人情緒變化,有一刻心裡酸酸的,想安慰又不知道如何安慰。


「大人,您怎麼了?」


大人不回答,他也不敢轉過頭去看人,聽話地坐好不亂動,任憑大人施針上藥。


當時被燃火的木條砸到身子的燒傷都起了泡,平躺著睡很疼,只能側身避免壓到水泡睡去。然而他之前也沒有能自己夠到後背去挑破那些水泡,所以一直就這麼慢慢等著他們自己長好,狄公也是捨不得,於是先用草藥敷上,等過幾日燙傷的週遭皮膚自己恢復一些了再去考慮挑那些水泡。


「大人,是不是元芳的傷,看著不好看?」自己都沒照鏡子檢查過,估計有點嚇人,看得老人家心裡不太舒服。


「你傷成這樣,先前怎麼挺過來的?」狄公不敢想像,自家孩子之前遭受了多大的折磨。自己又沒能在他身旁,他就像是被家人拋棄不管一樣,那感覺一定難受極了。


被人這樣關心,元芳是受用的。與大人的悲傷不同,元芳反倒是在思索,為自己原本有這樣在乎自己的家人感到欣慰——原本還以為,自己這麼高的武功,是個殺人如麻的亡命之徒,才會身受重傷無人問津被好心人所救。現在很開心,原來自己是有家人的,而且身邊一直有個這樣慈祥體貼的老人家。自己與那些個空有武功高強的殺手不一樣,從前做事,也定然是自信無論輸贏,只要回家,就會有一位老父親噓寒問暖,替自己療傷煎藥。


「大人,我記得你。」元芳回答,又補充道:「我記得你的樣貌,雖然記不起來我們之間發生過什麼,而我現在好像明白為什麼我會記得你了,過去都是你在我最需要的時候為我療傷止痛的是不是?我一定是知道有你在家等著我,就從來都不曾輕言放棄求生。」


別人面前沈默寡言的悶葫蘆對著狄公話可多多了。元芳將見到老先生之後反覆在心裡思考的結果拿出來,繼續道:「大人,我知道,我想不起您來,您其實對我有好多話都憋在心裡說不成,怕我覺得毫無來由,強加於人。可是大人,我也想了解自己的過去,我從未說過,我寧可像現在一樣永遠想不起你想不起過去的自己免於諸多煩惱的話來,我沒有拒絕過您。」


「您若是對'我',擁有記憶的元芳,有什麼心裡話,您對我說說好嗎?您這樣⋯⋯我不忍心,什麼事都由您一人壓在心裡承受。您既然當我是家人,就應該要我也與你一同分擔。」


元芳一番話正說到了狄公心裡,自與元芳相處以來,儘量在壓制自己對他一腔思念之情,不敢表現地過分熱烈,怕給他造成一定要成為什麼人的心理負擔,他願意像現在一樣接受現在已知的自己,他沒有記憶去承受自己的刻骨相思,就不該強加於人。狄公處處為元芳著想,以至於如元芳所說,萬事寧可獨自承受也不願打攪元芳。


結果是狄公一面極力忍耐,一面每次心疼起元芳情感又抑制不住,元芳都看出來,狄公這一個人承受著面對自己孩子還要按捺洶湧的感情小心翼翼不敢無所顧忌地表達,隱忍克制卻委屈地躲起來偷偷一個人抹眼淚的可憐模樣。


想不到,這些孩子都能感覺出來,無論何時,兩個人都是心意相通的。


「元芳啊,我不是⋯⋯」大人開口還是想解釋,想說自己不是有意差別對待,想讓元芳放寬心。


「大人,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你落淚,元芳也有點想哭。跟元芳說說好嗎?」他抬起頭看著他家大人,他的眼神純粹是誠懇。


「元芳,對不起。大人對不起你。我不該,我不該自以為是,以為你任何時候都可以化險為夷,如果我早一點就去找你,你就不會這樣了⋯⋯怪我,怪我考慮不周,也怪我,對你的關心不夠⋯⋯」似是壓抑了許久,老頭子終於毫無形象,聲淚俱下對著終於找回家的孩子訴說後悔,訴說思念。


「元芳,我⋯⋯想你!」老大人熱淚盈眶,聲音軟軟的,此刻就是一個可憐巴巴的老父親,許是壓抑太久,老大人權當任性一次。


大腦沒存裝太多負擔乾淨的像一張白紙的元芳,理應是無法承受這般熱烈刻骨銘心的深情,狄仁傑對著他吐露心聲,有終於可以說幾句壓抑心中的話的滿足,卻也有令他感到困擾的心虛慚愧忐忑不定。然而狄大人大約是忘了,在元芳的心裡,雖無記憶,可唯一記得住他的容顏面孔,這份深刻入骨的感情,又何嘗不是刻骨銘心到寫到本能裡。


元芳心思澄澈,可並不代表無知無覺,麻木不仁,呆滯遲緩,相反地,他比起過去狄仁傑一個眼神一個語氣詞都觀察入微感知得到狄仁傑的心情態度變化,當下因為需要關注的東西不多,反倒全心全意都在狄仁傑身上。他的大人偷偷地欣慰喜上眉梢他覺察得出,他的大人思念入骨,因憐惜他而落淚悲傷,他又怎麼會感覺不到,怎麼會視若無睹、毫不在意?


想你。我也想你啊。雖然記不得我們的關係,可我知道,回到你身邊,我心裡踏實了,我也怕被你排斥,怕被你覺得不如過去的我自己好,怕被你覺得我腦子進水,不再像以前一樣討人喜歡了。


「大人,只要你不趕我走,不討厭我,我不會丟下你走的,更不會因為任何人、任何緣由,放棄想起來我是誰。」元芳堅定地對他說。


也難為元芳了,一個被大夫治病療傷的傷患,身上的傷還疼著,還要操心安慰他這位心太軟看到病患的傷還會哭鼻子的大夫,反過來對他笑著說沒事,要他安心。


似是發洩完一場,狄公感覺好多了。


「元芳,你趴好,藥上了一遍,大人給你吹吹。」狄大人好不容易擦乾眼淚,不好意思地道:「大人老了,管不住自己的情緒,讓元芳見笑了,元芳別往心裡去。」


元芳聽話地趴回去,他好像很懂,此時讓大人心情好一些的最好方法就是乖乖地配合他療傷,讓他少些擔心煩惱。


大人當真弓下身子在他背部抹過一層藥的傷處親自吹起,人吹出的氣息令人感到清涼同時又帶著溫度,與扇子扇出的純粹解暑降溫又乾燥的風不同,令人覺得很舒服。也真的神奇,這麼吹一吹配合藥效,背後的刀傷與水泡燙傷確實不那麼疼了,就是如此太過辛苦了大人。元芳感覺到這種被人一絲不苟照顧的舒適感,抱著被子舒適極了,像躺進了棉花糖裡。這老父親,居然這麼疼孩子,不是挑三揀四要求孩子盡孝,反倒不辭勞苦將孩子當寶貝。


「大人,您這樣太辛苦了,要不,用蒲扇,扇扇就行?」


難得呀,元芳居然自己都沒意識到,不自覺地,提出了一個要求大人將一個過於辛苦的伺候方式換一個不那麼辛苦的的要求,卻不是如過去一般對'大人伺候他'這件事本身都是「使不得」的態度。大人這下子是真的被他逗笑了,樂得自在繼續伺候,「扇子扇風太涼了,你背上過去的箭傷,不能受涼,否則會又癢又痛,大人不辛苦,啊。」


——懂了,過去怎麼沒想通這一招呢,這麼粗淺的外交策略,你想讓他接受你為他開一扇窗,就應該提出要決心替他給房子拆了,到後面折衷的時候,就可以順利給他開扇窗了。以後等元芳想起來了,想讓元芳安心接受自己投餵,就主動提出來要親手給他做飯,等他拒絕做飯這件事就會忽略了拒絕被自己親手餵飯了,大人心中偷偷動著心思。


雖然覺得讓老人這般伺候年輕人不太好,元芳最終還是任由老人如此親自吹吹風,此時此刻成全他為元芳做些什麼,就是對他最大的寵愛縱容,元芳知道,允許大人如此做,大人心裡是踏實的喜悅的。而且⋯⋯這種被他無微不至照顧的感覺有點讓人陶醉⋯⋯


⋯⋯⋯⋯⋯⋯⋯⋯


這些日子每次他睡前,大人都給背後的傷上好藥,用透氣的絲布包紮好,才將一層貼身裡衣給他穿好,而他就趴在大人身邊睡,因背上一碰就疼,倒是知道避開牆壁,如此的難免遠離牆壁的同時湊到大人身側,到最後臉都湊到了大人胖胖軟軟的臂膀外側,手也不自覺就抱住了大人的大臂,鼻子貼上去,拱一拱。


大人也是因為有時候夜裡容易醒才感覺到身邊有個人蹭到了貼身的地方,感覺到手臂附近有個人。每次這種時候,既然醒了,夜視力自然開啟,那便看一看微弱的月光下孩子模模糊糊的輪廓,看他依舊是側趴的姿勢,不會壓到傷,才放心下來,又檢查一下這孩子被子蓋好了沒有。


他在火船上吸入大量濃煙,非常傷肺。聽縴戶講起初救上來的時候就咳得厲害,現在依舊聽得到他咳嗽,一直都沒好過來。


火災現場濃煙傷肺,許多人往往許多年都要格外小心不能輕易接觸揮發空氣中的化學物質,慢慢地養才能養好。元芳這種情況,沒有速成的法子,只有多吃排毒的食物慢慢養回來,配合針灸治療,等他身體機能恢復健康一些了,身體自癒能力也會隨之恢復,幫助他復原。


元芳白天就會咳嗽,晚上呼吸平穩沒有冷熱變化動作的起伏,情況會好一些,當然個別時候還是會明明睡下了卻會狠狠咳出幾聲。


身旁的大人很快就醒了,手虛虛貼住元芳肩膀,感覺到他咳嗽時背也在抖。


「大人,對不起,元芳吵到您了。」


「元芳啊,是不是肺部很不舒服?」


元芳緩了好一陣子才平息下來。大人怕碰疼他,始終也不敢去拍他的背。


「大人,我沒事了。」


大人將人往自己的懷裡攬一攬,給元芳擦擦臉,對著他心中又憐又愛。是大人過去對你不夠好,對你關心不夠。


「睡吧,安心睡,夜裡好不容易睡了又醒,一定累壞了,不用操心早晨一定要早起。」



⋯⋯⋯⋯⋯⋯⋯⋯⋯⋯⋯⋯


很多行為,在睡眠狀態下就暴露無遺。比如,他喜歡抱大人的肚子。


他像小狗勾一樣,起初只是在狄仁傑身旁側睡,結果後來越睡越近。直接抱肚子抱腰。


畢竟,大橘貓一樣的軟肚皮,誰不喜歡?


元芳睡覺其實還是很規矩的,至少沒有睡著睡著就轉個直角過來,直接往肚子上一趴當抱枕,只是平移地往大人身上湊一湊罷了。


起初幾天只能側趴著,背上傷不敢隨便碰,被子蓋著也有點痛,但是怕受涼了還是蓋著被子。


夜裡冷不防翻身碰到傷口疼得哼唧唧,「大人⋯⋯大人⋯⋯疼⋯⋯」


從來都是外面帶了一身傷回家也輕描淡寫地表示沒事的那淡定的笑臉對著大人的人,現在居然可以有幸抓到他會主動撒嬌了。細微的哼哼聲卻令大人立刻醒過來,試探一下他脈搏,確認跳動平穩並無異樣,然後就替人理理額前幾縷散發,摸上兩下他的後頸。


大人摸摸後脖頸就會很舒服,被摸一摸,再隨著大人摸人的頻率拱上幾拱就睡著了。


元芳第二天白天睡醒,自然不會想起這些迷迷糊糊時做出來的行為,只能看見大人一臉心滿意足看小可愛的表情看著他:被人撒嬌黏糊原來是這麼一番美妙的體驗。


大人沒有告訴他,找回他前,一度傷心過度夜不能寐,四肢冰冷僵硬地躺上一夜,現在到了睡覺的時候,身邊有小狗勾在旁陪伴,用有溫度的身子貼著他,一顆備受凌遲的心才慢慢被他治癒,夜裡也睡踏實了。


元芳也沒告訴大人,有時候躺在大人身邊,會悄悄地觀察大人的白髮,會伸手摸一摸。只是無意識的舉動,看見了就是想摸摸。


印象中的大人,該是大人過去的樣子吧?過去毛髮好像沒有現在這麼的白。


「元芳,想睡就再睡一會兒,大人先去找曾泰他們商議事情,還需要一段時間,你慢慢來就好。」


「大人,我睡夠了,我想跟你一起吃早飯。」元芳覺得,在大人不睡覺的時候睡覺錯過參與大人的生活,一點都不划算。而且睡前有大人療傷照顧,夜裡又有大人隨時陪著,一覺睡得比之前香甜許多,早些起也沒什麼不好的。


「你傷還沒好,夜裡好幾次不小心碰到什麼都會疼得叫出聲來,養傷最重要,千萬不可勉強自己。」大人還是不忘囑咐他。


「大人,傷很疼,但是每次有大人親自給喂藥,親自給針灸,就覺得⋯⋯元芳一定能痊癒。」元芳可不敢當著老父親的面說什麼有大人親手餵藥,感覺還挺享受,但是那兩眼的熠熠光芒,也將元芳的小心思出賣了個大半。


聽到元芳如此安心沒半分對未來的顧慮,大人也是滿意的,心情舒暢有利於身體恢復,如此乖巧聽話,正好充分滿足了他可以肆無忌憚寵孩子的心願。


大人現在對元芳可以說要什麼給什麼,聽到人家說要跟自己一樣早起,就將一旁堆疊整齊的元芳的衣服給他抱過來放床邊,「你慢慢來,不著急。」


我們過去是這樣相處的?我會當著大人的面穿衣,大人也不介意?還用問嗎,只著中衣的模樣坦誠相見,還睡在他身邊,他都覺得理應如此。元芳臉上不由自主浮現出幾抹微笑,也不知怎的,有了這個念頭心裡還有些雀躍。


過去的元芳,心中對大人那份珍重依戀,原本是小心藏著的,現在失憶了也不會刻意去藏了,差點脫口而出,過去元芳該是大人心尖上的人吧?最後開口化為一句洋溢著心情喜悅的話:「大人,您的鬍鬚可真好看。」錯落有致,不用梳理,自己就那麼瀟灑飄逸的垂著。


「也不知道元芳哪天上了年紀,續了鬍鬚,它們要是長長了,會不會也是這個形狀的。」


大人笑得合不攏嘴,元芳居然會對自己著五綹鬚關注起來?這孩子原來話不多在旁觀摩自己的時候,這些話就是他那些時候的心理活動吧?


直截了當將不知飛到哪裡的思緒張口就吐露出來,對於運河大戰醒來後就沈默寡言的元芳來講,好像也是對著大人,心情放鬆了才會這樣。



懷英:背著我家芳小熊貓,走過春秋冬夏


元芳:扒在大人肩膀上,下巴搭上去,舒適!陪著我的大人看盡美麗的人間🥰



劇裡就好喜歡看到他們一些近距離肢體接觸


(休息的空檔在正方形便簽紙上隨手一畫,原來紙最下面有機構名稱,就順手抹掉了)

被大人派去保護郡主偷跑回來扒牆頭的芳小熊貓,內心崩潰的一瞬間:


大人有別的小熊了嗎?


大人為什麼把我派去保護其他人?


大人不喜歡我了嗎?


氣得直跺腳:可惡,可惡,可惡⋯⋯


當然,見到大人後,最後也只憋出一句:

「大人,您看,是不是讓卑職還是跟著您?」



【神狄】帶崽上路 芳崽叫大人了(邗溝案·三)

*邗溝案一隻失憶的芳被縴戶救下,巧遇走訪民間的狄公,本篇故事的第三篇

上一篇:狄芳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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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帶崽上路


李元芳拜別救命恩人,許諾來日方長,日後有緣定再來拜會,雖然與元芳相處的日子不長,吳亮宋小江他們還有家中老人小孩都對他有些不捨,這個會主動出謀劃策也會主動幫忙,更會細心聆聽他們的愁苦的好兄弟,好大哥,好小夥子。


於是,李元芳就這麼如同糊裡糊塗上賊船一樣開始了跟著狄公一行人的日子。


原本在發呆在疑惑自己的過去的時候,卻也沒能想起來自己究竟所求的是什麼,這還沒想起來自己想要回家的使命,就被這懷老先生拐了回家。


元芳能夠這麼好說話對被拐到大人身邊這件事聽之任之,或許是太想知道自己的過去,人不能總活在空白裡,或許僅僅是因為,看到那位老人家飽含一腔愛子之心接近自己關心自己想得到些許回應的時候,自己根本也不知該當如何回應他只呆呆地生疏地稱呼著老先生的時候毫無來由地生出的幾分自責不忍。


就當是,他需要一個孩子,而我也想知道自己家在何方,歸宿何處,與這失去孩子的老父親相依為命做個伴吧,元芳心想。失去幼崽的老狐狸,實在是可憐。


他說自己是他家的孩子,又說自己就是叫李元芳,又說自己親生父母很早不在了,後來就一直在他身邊⋯⋯或許,原本當真是情同親生父子一般吧,否則他怎會如此在意元芳呢?


自從醒來,就像是丟失了什麼東西,丟失了一半的靈魂,一半的自己,而那另外一半,有沒有可能跟在他身旁還有機會找回來呢?我是他的元芳,他也一定是我的什麼人。


懷著這些疑問,還有一絲期待,就這麼輕易接受了懷老先生的好意,任他把自己當子侄待自己好。


「懷老先生。」說實話,元芳現在還沒有想好跟'他'怎麼相處。

「我不姓懷,元芳,對你我不會有任何隱瞞,懷英二字是我的字,我姓狄,名仁傑,你我本在神都洛陽,也就是京城為官,同為正三品,我是內史文臣,你是皇家衛隊的大將軍,原本你我來揚州,同為查察揚州官鹽覆船的案件,可是你在追蹤證人,也就是與我們同行的已故李翰大人遺孀寧氏的過程中,遭遇了鐵手團殺手的襲擊,之後音訊全無,我們,都以為你⋯⋯萬幸你回來了。」狄仁傑聽到元芳喊自己,迫不及待就連忙交代了所有的實話,對元芳,一刻都不願意再有所欺瞞。


「您的字是懷英,這麼說也不算用假名糊弄人。那你現在此行的目的,就是在繼續追查你所講的這個案子吧?」

「你知道?」自家孩子的思維敏捷程度可是絲毫不減啊,狄公心道。

「那些縴戶兄弟也跟我講過許多的,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吃到食鹽了,那群官老爺,卻完全不顧他們的死活。所以您來此,就是要還他們公道對嗎?您同他們講的話我大概猜得到。」

「果然是我們元芳啊!你說的不錯。」狄公的鬍子都快抖起來了,聽到元芳都說準了,有些難以抑制的欣喜雀躍。


聽到狄仁傑這個回答李元芳是釋然的,原本還不自覺地緊鎖的眉頭也舒展開了:若是答案不似自己心中的預期,自己即將跟著的人是高官厚祿錦衣玉食共享其成的那幫惡賊之一的話,還不知要有多少矛盾糾結!李元芳看重他們對自己有義自己更要對他人有義,也同樣將百姓的苦難的在意刻在骨子裡,多麼希望,這兩者之間可以沒有任何衝突對立,非要活在為了前者不得不閉目塞聽犧牲後者的憋屈彆扭裡。


如此真好!如此便可大大方方地貪求天倫之樂的同時,與正大光明地恨民賊惡霸完全是相輔相成的情感,也能活得舒心順暢。


狄公好像是能懂元芳的心情一樣,「這下子放心跟我了?」


「是的,我不能跟著害那些貧苦人不顧他們死活的壞東西,還能活得快快樂樂心意安舒。」


這孩子講話,還真是很實在⋯⋯


「我原本是怎麼稱呼您的呢?」

「你⋯⋯一直習慣叫我大人,不過其實沒關係,你想怎樣稱呼都可以,叫我胖老頭兒都無所謂。」

「您別這麼說,我願意稱您大人的。」


⋯⋯⋯⋯⋯⋯⋯⋯⋯⋯


元芳看到自己官憑包括聽到狄公親口講述大將軍的身分依舊沒有對這個身分相應的什麼權力、地位、職責的概念,看起來有些東西隨著失憶確實一同塵封了。不過這又有什麼所謂?還記得人世間父母愛子女、子女依賴父母這些最自然的情感就夠了。狄公其實覺得元芳這樣有時候表現得頗為有趣,也不知道他糊裡糊塗地就認可了原本稱呼自己「大人」這件事,究竟是出於對位高權重的朝堂重臣最起碼一句尊稱,還是僅僅理解為喊他自家的家長或是父親。


怎麼理解都好,聽到元芳獨特的音色,還能在耳邊一句句叫著「大人」,現在的狄仁傑的心裡別提有多幸福滿足。


狄仁傑沒有要求他做自己的護衛,也沒有要求他繼續參與自己要查的案子,進行偵察工作,只求能一路上帶著他,有他陪在身邊就好。更何況他現在經過與武林殺手的激戰加上最後火箭陣中受傷還有落水後身體留下的病痛,唯恐他不安安生生地靜養就勞心傷神導致身體難以支撐,對他的照顧可以說無微不至,給他充足的休息,盯著他用好一日三餐,定時定點給他問診換藥,狄仁傑畢生精妙的醫術上的造詣全都不遺餘力用在了照顧自己的元芳上面。


當然,李元芳對外界的觀察入微以及與生俱來敏銳,即使不刻意參與,還是時常令他家大人覺得他能在聽到一些事實提出準確的假設與分析,邏輯推理這套能力跟著狄公多年已經快成了天賦一般不可能輕易忘記的本能。而且身為李元芳,似乎與生俱來就是個閒不住的人,你讓他躺著休息就好,他偏喜歡收拾好自己往你身邊一坐,隨時看你需要什麼搭把手的,聽到案情也隨口就提出他的想法。


最有意思的是現在的元芳,大人叫他坐他就大人身邊並排一坐,並不覺得不妥,反正對其他人感到陌生只有坐得離大人最近才覺得舒適安全,就如同跟著父母應酬一群請父母吃飯的人的小孩子,不會主動與一群陌生人寒暄交際,而會選擇坐在父母身邊。


這下倒好,狄公彷彿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如此不是甚好嗎?也就是說現在怎麼寵他替他做這個做那個他都不會拒絕。於是,果不其然,大人給他遞碗與盤子他坦然受之,大人問他想不想吃甜食他大大方方回答想吃,趁機親手餵到他嘴裡他就甜甜一笑,根本不會拒絕,甚至當著外人的面,有人找大人商議事情,他坐在一旁繼續吃大人還沒餵完的另外半盤子糕點。


當然,小棉襖也是很貼心的,大人為了方便照顧他每晚給他檢查傷口就自然與他一間房,晚上睡在一起,他會主動幫著查看一番就寢的床鋪有沒有亂七八糟的東西,保證乾乾淨淨、床鋪平整,也會查看一番四周圍有什麼不妥的安全隱患,似乎是一種根深蒂固的習慣。住進一間房也給了他更多機會督促大人早些休息,見到大人辦公入神時也會悄悄地幫他剪蠟燭。





2 家的味道 護家的本能


按照原定計畫,狄春等自此分頭行動,追蹤運鹽大船的蹤跡,暫時與狄公曾泰等分開。


元芳對其他人頗有些漠不關心,只對狄公親近,同人寒暄打交道是生疏的,魯吉英好幾次喊他元芳兄弟他也都不怎麼理,寧氏他也覺得陌生的很,曾泰好一些,或許是感受到曾泰那一聲聲「恩師~~~」喊得真誠,覺得他也是老人家親近的人,加上曾泰對他的關心都是真誠的,能感覺到善意,倒是能交流上兩句。


失去記憶,有時候卻表現得異常鮮活可愛,有點像在幽州那時候跟著剛跟著不久靦腆青澀的模樣,想要什麼眼巴巴地看著,想要又不知道怎麼開口,被拆穿了心思又不好意思地笑笑。


「元芳啊,過來,一起吃菜。」


菜裡有鹽,吃起來很爽,有滋有味。


元芳坐在狄公身旁,也不拘謹,拿起筷子就夾了許多。


狄公心道,這是多少天沒吃到味道可口的飯菜了?想來身在農家時,主人家能夠將自己家人吃的飯菜分給他吃已經是慷慨大方盡己所能了,斷鹽如此之久的地方,尋常人家哪還能吃上像樣的炒菜。元芳身子沒有恢復,可不能再餓到他,一定要為他補充體力與營養。


飯後的功夫,大人就隨意地問起元芳先前得救之後的事,元芳與大人描述在縴戶兄妹兩個家的經歷,側重點在於他們的生活方式以及缺乏食鹽又被揚州府那群官吏斷了生計他們如何辛苦地應付。


狄公心疼孩子受苦了,擔心營養跟不上,就毫不吝嗇好飯好菜給他補補身子。想起兩人最後一次在神都吃飯,元芳想吃春卷,自己也沒讓他吃飽,每每想起都心中愧意,四處給他尋他最愛吃的糕點甜食,放開了投餵。


若是元芳記得起過去,一定會打趣他的大人,摳門兒的人也有這麼大方的時候。





3 上房揭瓦


與大人住店,大人前腳剛踏進屋,就見元芳飛到房梁上,仔細瞅一圈,飛下來,緊接著又到外面,飛到房頂上,踩踩磚瓦。


「元芳,做什麼呢?」


偵查本能。


元芳自己在住民宿的時候可沒有這個行為,可是現在一旦有了'這是大人的房間'的概念,就自發地開啟了這個行動模式。


查看一圈看沒有問題,就自動站回大人身邊。


狄大人思前想後,元芳過去會主動過去敲敲床鋪附近,看看有什麼不該有的東西的情況倒是有,但也不致於像現在這樣裡三層外三層吧。


果不其然,大人在圓桌邊坐下,他就去敲了幾下床頭,一雙眼睛目光如炬,掃視一圈。


「元芳啊,入住之前,檢查得這麼仔細啊?」狄仁傑覺得他的行為什麼有趣,帶著幾分執著的可愛。


元芳自己也解釋不清楚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做,細想起來,大概是這次身負重傷的教訓讓元芳對外界的危機更加過度小心謹慎了起來,總覺得若是殺手來襲,連自己都有可能被他們群起攻之弄成現在這樣,若不小心再小心,大人的安全如何保障。


更何況,現在自己內力還在,但由於受傷未癒的影響,一出手就會牽動背傷,不是說速戰速決不能忍下來,就是害怕持久戰自己絕對消耗不起,很有可能露出內傷發作影響發揮的漏洞出來。


雖然記不得他究竟對自己意義如何,但是必須保護他絕不能讓他受一點傷害的的本能寫在記憶深處。


「大人,您與元芳一樣,都是出門在外,仔細一些總是沒錯的。」元芳很自然地答道。


「更何況,您不是也說,我們這次原本要對付的人,是盤踞江南根基深厚的衣冠禽獸、大鹽梟、亡命之徒一般的殺手,他們絕對不是好對付的。您這樣好的人,若是被他們當中任何一個所傷,我是不允許的。」


大人其實對他說的不多,因為不想擾他靜養的心神,可他自己對案子的自主觀察合理判斷,總能自然地表現出來跟了大人許多年思維方式、思考問題角度都趨於同化的痕跡。


這番話情感細膩如狄仁傑,聽後自是心中無比感動受用,笑眼彎彎對著元芳,「元芳啊,你說的是,小心駛得萬年船。」


說元芳喜歡孤身犯險,可還不是過去狄大人自己的習性做的好表率?兩個人都是一個德性,臭味相投,誰也不好指責誰。每次看到對方不知道小心對待自身安危,都是氣急敗壞惱羞成怒也還是沒法子的悻悻收聲,多年以來,互槓的都快成老夫老妻彼此死豬不怕開水燙罵完不滿完還是拿彼此沒辦法的狀態。大人心想:要不要趁著他對過去兩個人什麼臭德性還不自知,趁機掰正一下,多多暗示他愛惜自己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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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證明,狄大忽悠的努力還是有些成效的,至少元芳現在不只一次問身邊人,自己過去是不是狄府裡養得晚回家一會兒都要提前託人報備的小少爺,哪兒也不敢亂跑那種,甚至還在自我懷疑,這就是典型的那種跑出去一會兒就被父母擔心來擔心去非要去哪兒都交代清楚的當寶貝疙瘩養的京中紈褲子弟吧?狄春臨行前還跑去順口問了狄春。狄春自然懂的老爺心意,對元芳表示,沒錯沒錯,狄府家規甚嚴,您就沒怎麼離開過大人身邊,出去亂跑鬼混那是不可能的。


不過另一方面,記憶的殘缺不全,讓元芳想不起原本自己如何拼命的同時現在也對關注自己這個人的一切比不上關注大人,總是不免將目光落到大人身上,通過對大人對待自己的態度表情摸索自己過去會是個什麼人,通過大人平日裡的理念與生活態度揣摩自己大約也是個怎樣與他一丘之貉的人。


令狄大人驚喜又有幾分哭笑不得的是,如假包換的元芳,一同行走在外,他一樣喜歡湊在自己身邊,前後環繞,經常還能聽到他脫口而出語氣都如出一轍的話語:


「大人,小心!」

「大人,退後!」

「大人,站在原地別動!」


這帶著幾分擔憂,幾分命令,幾分霸氣,幾分不容質疑的祈使口吻,令大人許多個瞬間感到似曾相識,亦覺情難自控:自家小將軍無論什麼時候都是這般。原來自己竟是如此依賴貪心聽到元芳這些話,令人安心,令人溫暖,令人有被在意的幸福,也令大人覺得,自己活著,是被他所需要的。